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撕破臉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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撕破臉皮

第二十章  撕破臉皮·信任關系毀於一旦

雖說扮了多年的漢子,羅千從未遵循過“男兒有淚不輕彈”的古訓。太難的時候,她會找個地方躲起來,默默流淚也好,嚎頭大哭也罷,她不會憋著。哭出來,是她這一世唯一的任性。

趴在桌上,羅千壓低音量“嗚嗚”地哭了一個晚上。她憑什麽這麽倒黴,沒有一件事是順心!。顧汐知那廝,竟然扮成暗衛監視她,太令人窒息了!她還有沒有隱私,有沒有人權?!

顧汐知喬裝成暗衛的秘密被她發現,是羅千爆哭的導火索。她恨自己蠢到家了,竟會如此大意!事到如今,真正的大傻X原來是她自己!

哭出來以後,憋屈之氣排解了不少。

想到今日的計劃雖以失敗告終,但為了繼續接近林熠,自己還需再接再厲!已經自我否定老長時間的羅千,哭到哭不動後,終於轉頭開始自我激勵起來。

她想了想,現在自己雖然寄人籬下,那也是在燕國英雄淩王的門下啊!這世上有這待遇的人也不多吧?抱也抱過了,摟也摟過了,背也背過了,自己染指的那朵白蓮花,可是萬千女子心目中的男神啊!這一世能和古風男神鬥智鬥勇,她羅千千也不虧!!!

哭泣聲弱下去,轉為輕微的抽泣,羅千拖著疲倦的身體四仰八叉倒在床上。她唯一還沒想好的是,明日自己該如何面對顧汐知。

方才,顧汐知就坐在羅千屋頂上,聽到了她的哭聲。

哭聲不大,卻飽含著委屈,聽得他心煩意亂。他扭頭去取了些東西。

“咚咚咚”、“咚咚咚”,不輕不重,有人在羅千門外敲了幾聲。羅千又累又困,幹脆直接裝死。但是,敲門聲沒有停下,不急不緩,不輕不重。

她也無意擺出好臉色,無精打采地過去開門。眼前是一位披著月露風霜的黑衣人。

“右大哥,這麽晚了,有事?”

黑衣人把手上的食盒擡高了一點。

“稀奇,淩王府還有夜宵?”羅千打了個哈欠,擺擺手,“多謝大哥,夜深了,我不吃了,你拿走吃吧。”

黑衣人好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似的,徑直走進屋裏,把食盒放在桌上,轉身就走。

“等一下!”在他馬上擦身而過時,羅千關上了門。

黑衣人定住腳步,疑惑地迎上了她的目光。

對方拎著食盒進屋的時候,羅千聞到了濃郁的棗糕的香味。她仔細打量著,來者身姿筆挺,步伐帶著傲氣。那食盒,也不是平日阿右給她送飯所用的食盒,雕著繁覆的花紋,女裏女氣的。

“你是誰?”羅千憤懣地問。

黑衣人沒有說話。

“顧汐知,喬裝成暗衛是為了監視我?!”羅千咬著牙,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。

對方沒有接話,只是垂下眼眸,一手扯開面罩,現出了一張清俊的臉。此刻,屋內跳躍的燭光悉數映在了他黑曜石般的瞳孔裏。

“你說呢?”顧汐知走向羅千,把她一步步逼到墻角裏。

媽蛋,白天羞辱了我,現在還想壁咚我?羅千一頭黑線,兩只手抱在胸前,作出了抗拒的姿態。“雖說兵不厭詐,王爺這樣是要把人嚇破膽嗎?”

“好一個兵不厭詐。本王也想跟你算一算,你騙了本王多少回。”顧汐知抓住了羅千的一只手腕,漸漸用力。

“男女授受不親。”羅千快言快語,眼神指向桌案,“不如去那邊坐著談。”盯著羅千看了片刻,見羅千緊張得呼吸已經不暢,顧汐知松開了手。

也不等顧汐知坐下,羅千一屁股坐了下來,依舊抱著手臂。

你倒還挺理直氣壯。”顧汐知也坐下,譏誚道。

我女扮男裝的事,王爺既然早就知道,還假扮暗衛監視我這個小女子,這樣豈不有損王爺正人君子的形象?”羅千反唇相譏。

“這一次通過密道與人私會,下一次就走密道跑路?”

“我出府是想去騎馬,王爺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人私會了?”羅千辯解,“我若想逃跑,這次就直接跑了,怎還會坐在這裏跟王爺掰扯?”

“你既然想騎馬,為何不直說,以為本王不批?”

“王爺就這麽怕我跑了?”羅千勾了勾嘴角。

“哦?”顧汐知也氣笑了,“你以為想跑就能跑得了?你的一舉一動如此令人生疑,難道不該盯著?”

“第一,我從來沒有害過王爺。第二,王爺沒必要、也不應該盯著我。我們雙方應該建立信任關系,但並不需要共享隱私。”羅千據理力爭。

“你有什麽法子讓本王信任你?”顧汐知洗耳恭聽。

“尊重他人隱私,是尊重人權的體現。”羅千忍不住心道,和封建社會的古代人說這些他聽得懂嗎?

“簡單點說,隱私是一個人的基本權利。每個人都有些不影響他人利益,但又不想讓他人知道的事。再親密的合作夥伴,就算是夫妻,雙方也有隱私權。每個人都不是他人的專屬物品,密不透風的監視只會增加不信任,甚至會引起反彈。帝王監視臣子,朝廷監視百姓,老子監視兒子,逼得太緊,結果是什麽?歷史上已有無數教訓,王爺一定知曉。”

羅千一改往日的小心翼翼,也不再管顧汐知眸中眼神的變幻和嘴角的寒意。她口若懸河,一個停頓也沒有留,一副不吐為快的樣子。

解釋一通,她言歸正傳:“王爺與我既是合作關系,您尊重我保留隱私的權利,我也尊重您保留隱私的權利,這才是健康的關系。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,我們先假設對方所處的立場對自己無害,在此基礎上,互通有無,保持距離,各取所需,通過時間去驗證對方值不值得信任?”

說罷,她嘆了口氣:“王爺問我有何法子可贏取你的信任,我還真說不出來。若是想信我,您就能找到理由去相信。若不想信我,任何一件事都能找出錯處。”

顧汐知也把兩手抱在了胸前,默不作聲。

他的沈默讓羅千甚是驚訝。

“王爺,我說說心裏話,人性向往自由,關是關不住的。不如順應人性,彼此留點空間,反倒相安無事。”羅千認真嚴肅地問道,“謹言、蝶依、阿右,王爺也會事無巨細地盯著嗎?”

“沒人敢這樣跟我說話。”顧汐知的目光變得極寒。

羅千心想,剛才自己說的這些,可謂是直抒胸臆!既道出了她的不滿,又指出了顧汐知的錯誤,讓這傲嬌淩王的臉往哪裏擱?怒火燒得再旺點吧!

但是,也太爽了!

羅千此刻非常清醒,若在隱私的問題上他倆無法達成共識,日後是合作不下去的。若今日他就打算要了自己的命,那她能把心裏的憤懣說出來,也不虧。若顧汐知今日沒要了自己小命,那她日後就借機逃出去好了,頂多和慕白玩追迷藏,橫豎都是死!

“王爺,我的心裏話,今天一口氣說完了。您也可以馬上一掌劈死我,劈死我您耳根也清凈了。”羅千打開桌上的食盒,笑盈盈道,“這是今天摘的鮮棗做的棗糕嗎?原來王爺還挺會體恤下屬!”順手遞了一塊給顧汐知。

“你以為我不敢把你怎麽樣?”顧汐知眼刀一掃。

“您把我怎麽樣都行。誰叫我對王爺有非分之想呢?”羅千拖腔帶調道,見顧汐知不接,就把棗糕送回到自己嘴裏,“您看,我並沒有懷疑您要毒死我。”

顧汐知再次大為光火,站起身來:“不知此前是誰信誓旦旦說,對本王絕無非分之想?還是說,有的人如今不再顧及臉面,只是為了掩蓋擅自外出私會的事實?”

“王爺如何想都行,事實上我並沒有傷害王爺。而且,那是我的隱私。”羅千也站起來,直視著顧汐知。

“……”

顧汐知不再理會羅千,朝門外走去。

本來做好了迎接暴風雨準備的羅千此刻納悶無比,今天顧汐知的脾氣怎麽會這麽好?該不會伺機秋後算賬吧?!

顧汐知推門出去,又住了腳,沒有回頭:“明日一早林熠過來,你也早點來。”

“……”

羅千懵了,他這句話到底有幾層意思?原來他知道自己要會的人是林熠?顧汐知是不是留著什麽後招來對付她?

在理智上,她能理解顧汐知對她沒說實話的憤怒。若這次她私下要見的人不是林熠,而是顧汐知的仇家,局面就難收拾了。對於顧汐知來說,他是她的主子,他自然希望她事事說實話。可是,她也是人,但凡是個人,都有些不想讓人知道的隱私,那本來就無傷大雅,而偏偏,顧汐知正在一點一點入侵了她的“私人領地”。

所以在情感上,她完全不能接受顧汐知喬裝成暗衛來監視她,這讓她感覺自己真的成了囚犯。她並不是沒對顧汐知說實話,她確實出門泡溫泉去了,只不過,她沒有說出全部的實話,泡溫泉確實不是她出門的最主要目的,見人才是。

可以肯定的是,雖然今夜顧汐知放了她一馬,但這日發生的事,把這段時間以來,羅千過去積累的對顧汐知的好感度全部抹滅了。

她對他,也不再有信任可言。

“憑什麽?!他能知道我的事,我卻不知道他的事?”羅千悶悶地又夾起一塊棗糕。

她也是被氣昏了,事後她回憶起來,感到無比後怕,萬一顧汐知真要拿棗糕毒死她呢?這種時候,她怎麽能吃他送來的東西?!

然而,顧汐知離開羅千住的房間後,沒有馬上翻出院子,又在庭院裏站了一會,竟聽到了羅千的自言自語。他瞬間哭笑不得,心裏的氣也消了一大半。

他今夜按捺住煩躁的心情,專程過來瞅了一眼,卻鬼使神差地給羅千送了吃的,又證實了羅千已知曉他偽裝身份的事。結果兩人還進行了一場詭異的促膝長談,越談越無語。羅千的隱私論,顛覆了他的認知。

她屢屢犯戒,他屢屢容忍,他對她又破了一次例。他發現自己對她,越來越想了解得更多。

次日,林熠帶著兵部制造新兵械一事所遇到的疑難雜癥來了,在書房見到了羅千。

“林哥遇到的這個問題,也許可通過招投標來實現。”羅千聽完林熠的陳述,了解到兵部這批新武器的訂單成本高居不下,超出了兵部的承受能力。

“招投標可是選拔制造商之意?”林熠說,“目前的兩家制造商是我們早前挑選出來的最有實力的兩家了,但兩家的制造成本都壓不下去。”

“兵器制造屬於國之要事,想必廠商與朝中勢力相互滲透。出現如今的境況,若不是招投標過程中有官員中飽私囊,就是廠商之間互相勾結一致對外。”羅千提議,“重新招投標,把流程改動一下。”

“如何改動?”

“兵部重新明確這一批訂單的制造標準,包括總預算、交付時限、產品數量和質量等,分兩次招標。第一次請民間廠商投遞標書,實地考察後選出五家入圍,在一定時限內分別交付小量訂單,再進行盲評。最後選出一至兩家盲評優勝者承擔大訂單。”羅千說,此事的關鍵是評審的流程客觀公正,由最有威望最正派的人組成評審團,再進行投票評選。”

“阿千所言極是!此事牽涉利益方頗多,還需仔細考量,後續林某與顧大哥一起稟報皇上和太子。”林熠一副受益匪淺的樣子,“以顧大哥目前在朝中的威望,皇上很有可能派顧大哥主導此事。”

“先解決好兵部內的異議。”顧汐知提醒。

“多謝顧大哥和阿千的提議,受教了!”林熠興奮地作了個揖,松了口氣。

“關於兵械制造,阿千多嘴說下我的觀點。既然兵器制造屬於國之要事,產業命脈應該把握在朝廷手中,而不是全權交由市場自由競爭。如是,各行各業的對國家的意義及戰略地位,朝廷應專門評估。”

林熠連連點頭,顧汐知若有所思。

能幫一點是一點,羅千也向林熠點點頭,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揚起來。

“對了,昨日我臨時有事未能前往木蘭馬場,日後我挑好了馬,一定親自向阿千和你那朋友道謝。”林熠道。

“林哥無需客氣。來日方長。”

聽到羅千和林熠之間親昵的稱謂,顧汐知心裏有些發堵。這一早上,羅千畢雖恭畢敬地陪他晨讀,楞是一眼都沒有直視他,神情與以往相比也極其冷漠,連裝下樣子都懶得裝了。

然而,羅千看著林熠時目光柔和,嘴角隱隱含笑。這本不是大事,擱在往常,顧汐知全然不會理會,但現在他卻意外地非常在意。

林熠也察覺到顧汐知和羅千之間似乎並不太熟,對著顧汐知,羅千小心謹慎,對著自己就明顯松弛多了。他們果然還在互相了解之中,林熠想。

接下來數日,羅千收斂了所有情緒。只要與顧汐知在一起,不主動說話、不正視對方、不靠近對方,連工作報告上寒暄的話也不寫了,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,盡一個門客的本分。時刻保持警惕,隨時等著顧汐知使出他的後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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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王爺,我看羅千最近老實了很多,也不主動招惹您了,是不是耳根清凈多了?”一日,謹言哪壺不開提哪壺。

“我給羅千檢查過了,傷勢已經痊愈。”蝶依也順口接了話,“羅千這幾日確實不愛說話了,好像有點悶悶不樂。”

“在這府裏好吃好喝供著她,還有什麽不滿足的?”謹言吐槽。

“王爺,蕪州蘇燁的人到府上了。”王府何管家前來稟報。

“請客人稍等片刻。”顧汐知大步走出門外,卻不是前往廳堂的方向,而是羅千所住的偏院。

羅千剛幫林熠核算了一版兵部的預算,本來她無權涉足官家事宜,但林熠不擅長對賬,征求顧汐知同意後,隱去敏感信息,林熠請求羅千幫忙。

木蘭馬場那日的事讓羅千耿耿於懷,她覺得自己和顧汐知的關系不太正常,但到底是哪不對,她也說不上來。因為互相算計和利用,兩人雖曾同經歷過生死,卻還是沒能相互信任,這也大大影響了她的自信心。

她下了兩個決心,也是兩個短期目標,一是和某人保持距離,二是鍛煉身體。運動分泌內啡肽和多巴胺,有利於愉悅身心。

顧汐知來到院子時,羅千正跪坐在地上做瑜伽,閻王也在一旁搔首弄姿。

羅千一臉專註,呼吸平順,陽光灑在她柔和的側臉上,發絲微動。看上去,歲月靜好。

閻王看到了顧汐知,但他把食指豎到唇前,做了個噤聲的動作,示意它別亂跑亂叫,閻王乖乖聽話。

沒過一會兒,羅千便看到了來人,順手戴上面具,走了過去。“王爺有事?”

“蘇燁的人來了。”顧汐知說。

“我這就隨王爺過去。”羅千跟在顧汐知身後,平淡地聲音響起,“王爺日理萬機,不必親自過來,以後讓謹言過來通報就好。”

“本王是順道過來。”

“……”羅千不再說話。

“你對本王,有何不滿?”顧汐知轉過身,微微俯下身,與羅千平視。

壓迫感十足的逼視讓羅千退無可退,她擡起眼睛迎上了顧汐知的目光:“不敢對王爺不滿。”

“你欺瞞本王的事,我已不再追究。”顧汐知正色。

“……”

羅千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,心道,就因為這樣,我才覺得奇怪啊!你說不追究,是真不追究還是趁我不備再來點狠的?我實在不知怎麽與你相處了!討好也不是,回避也不是,我能做的就只能防著你。你說怎麽著吧?!

羅千不知如何回答,耳根卻紅了,她索性低下了頭。

顧汐知見之前能言善道的羅千如今竟然變成這樣,心裏悶悶的,也沒了脾氣,轉頭繼續走了。

同行的謹言看到剛才的一幕,心裏吶喊著,王爺,羅千剛剛才對你停止幻想,你這一撩不又全破功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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